“下车了,下车了,那个娃,到站了你怎么还在睡,快起来回家睡去吧。”
一个巨大的嗓门将孔明叫醒。
到了吗?
孔明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看向窗外,是的,是那熟悉的场景。
六木乡汽车站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孔明背起背包下了车,车门咔嚓一下在身后关闭,同时关上的还有孔明心中那扇憧憬外面世界的大门。
一年前他大学毕业,坐上这辆车出去打工,梦想着凭自己的大专学历能够在大城市谋一份好的工作,但现实的残酷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
在这个本科多如狗大专遍地走的年代,孔明那不起眼的学历证书根本给不了他多少求职时的便利,多日的辗转面试只换来了一个3500元不包吃住的收银工作。
他尝试过送外卖,送快递,可性格老实本分的他心中还残留着一丝倔强,他能忍受顾客的百般刁难,却看不得这世间的阴暗。
送外卖时看到某些外卖店里,糟糕的出餐环境,他选择了举报,然后被店老板找人毒打了一顿。
干快递时到一户人家收件,发现那家人是做电商刷单的,他选择了举报,然后又被毒打了一顿。
他把这一切在电话里告诉了父亲,想得到父亲的安慰,然而换来的只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要不行就回来吧,家里至少还有口饭。”
然后,他回来了,家是避风的港湾,他现在需要疗伤。
出了车站就看到父亲那辆破旧的二手摩托车停在门口,满头白发的老父蹲在一家小卖部门口抽着旱烟,见他出来忙把烟袋收起。
“娃回来了。”
父亲站起身走过来,想替孔明拿书包,被孔明躲开了。
“爸,我自己来就行。”
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耳边是呼啸的风,鼻间是田野里的清香,眼前是城市里看不到的美丽风景。
这些让连日来郁郁寡欢的孔明有了些许舒适感。
这时,他才注意到摩托车斗里有一块猪肉和一袋鸡爪。
以前他读大学时放假回家,父亲总会买些菜回去,担心他在家的这段时间吃不惯饭菜,可是,爸爸,我这次回来,或许就不会出去了呀。
孔明抱紧了父亲的后背,两滴泪水滴落在父亲满是泥巴的迷彩服上,那件衣服还是他上大学时军训发的。
车子开过泥泞的山路,腐朽不堪的木桥,终于还是回到了村里。
村头晒太阳的老人看到孔明回来,都好奇的问道:“娃娃,学校又放假了?”
孔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点头。
回到家里,孔明把书包丢到床上,明明已经一年没回来了,可房间里却依旧整洁,想来是父亲打扫过。
“爸,我妈呢?”
孔明问。
“你妈跟你婶子去城里打工去了。”
“哦。”
沉默,又是沉默。
这对父子之间好像话不是很多。
孔明在家里躺了三天,这三天里父亲除了叫他起床吃饭之外,没和他说过话。
父亲是个木讷本分的农民,纵使心中焦急,也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语。
第四天,孔明拿起锄头,跟着父亲上山干活。
前些年村里有人种橘子赚了钱,三叔也来劝父亲跟着一起种橘子,父亲信了,好不容易种到第三年橘子挂果,价格就掉了下来,第一年就赔了本。
很多人都砍了橘子树改种回稻子,父亲却依旧坚持种橘子。
山路崎岖,特别是刚刚下过雨,泥泞湿滑,孔明脚上的跑鞋都抓不住地,几次摔倒在路边的灌木丛里,反倒是父亲平底的解放鞋稳如泰山,走在山里如风一般迅速,好几次都停下来等他。
到了果园里,父亲开始挥舞锄头除草,孔明蹲在路边休息了一会才恢复力气。
两个人干活总是比一个人快些,才到中午就把草除完了,虽然孔明的动作慢些,但经过父亲指导后,倒也勉强学会了除草的技巧。
农民这个职业自古有之,也是一门不易懂得学问。
回去的路上,孔明说想去后山上看看爷爷。
父亲同意了,只是提醒他早点回家吃饭。
孔明的爷爷在他10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印象中的爷爷慈眉善目,总是会拿些自己制作的木头玩具给他玩,那些玩具做的都栩栩如生仿佛是活物一般,爷爷也是靠这门手艺养活了庞大的一家,只是不知为何,到了父亲那一辈却没人去学了。
一座小土堆,连块碑都没有,这就是爷爷的墓了。
孔明用手拔掉爷爷坟堆上的杂草,然后蹲在墓前开始诉苦。
“爷,我好累啊,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呀,我明明是按照老师教给我们的道理去做的,为什么他们都说我错了。”
没人回应他,当然,有回应就有鬼了。
孔明继续说道:“我知道,爸爸也不想看我待在家里,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可是我还能出去么?我害怕啊,到底是谁发明的打工,我现在一点也不快乐,隔壁村的二狗,我在SZ打工的时候遇到他了,他过得也不如意啊。”
“要不我就不出去了,在这小山沟沟里过一辈子。”
就这样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天黑了。
孔明站起身准备离去。
“爷,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刚抬起腿要走,身后就砰的一声巨响。
此情此景,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应该拔腿就跑,可孔明不知为何,居然不感到害怕,或许潜意识里,他认为爷爷是不会伤害他的。
回过头来,就看到那爷爷的坟堆之上冒起了青烟。
祖坟冒青烟?
孔明心想,我刚刚没丢烟头吧,
那烟越来越大,甚至还有些呛鼻。
孔明用手捂住口鼻爬到坟堆上想去看个究竟。
可扑了半天,那烟也没灭掉,就这样胡乱摸索着,忽然摸到一本书。
烟雾实在太大了,燕南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好在,晕过去之前他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狗蛋,狗蛋!”
再次醒来时,孔明感觉自己头痛的厉害,房间里的灯忽闪忽灭,老父亲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一言不发。
“爸,我这是怎么了?”
孔明开口询问道。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祖坟冒烟那一段,后面的就不记得了。
“怎么了?你干的好事!”
老父亲从门槛上站起,手上的烟斗直指着孔明骂道。
一向好脾气的父亲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让孔明有些不知所措。
或许是孔明害怕的模样让父亲有些心疼,他收起了脸上一闪而过的怒气,又恢复了那老实木讷的模样,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孔明才注意到,他原本只放了前女友照片的小桌上,多了一本泛黄的古书。
书名:《鲁班书》
记忆忽然涌现,那青烟里摸到的大概就是这本书了。
孔明从床上坐起,将书拿到手上。
有些硬,但这纸的年代看起来就很久远。
翻开第一页,孔明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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