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七月二十三
充州泰山郡丰高城,诸葛府的老管家福伯侍立在府门外,今天是失踪多年的二公子诸葛亮诞辰,夫人像往年一样要到庙里为公子祈福,许愿他平安归来,所以福伯早早的便在府门外等着了。
过了许久,章氏方在丫鬟的搀扶下从府内走出,看她脸上犹有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
福伯见了心中一酸,老爷和夫人都是好人啊,为什么就要经历这种痛苦,老天爷,不公呐。
“福伯,辛苦你了。”
章氏看到福伯准备妥当的轿子,朝他道了声谢。
这在官家里可不常见,下人为主子做事那是应该的,可这诸葛府不一样,不管是家主诸葛珪还是少爷小姐们,那对下人都是彬彬有礼的,这就是家教与涵养了。
“无事的夫人,都是老奴应该做的,您且宽心,少爷洪福,早晚会回来的。”
“嗯......”
章氏轻嗯了一声,坐进轿子里,对于安慰的话,她已经听得太多太多了,也不知菩萨何时能显灵,让他的亮儿回来。
福伯在前面开路,轿夫们抬起轿子朝城外的青山寺而去。
在他们走后,没多久,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来到府门前。
奇怪的是,他身上那件宽大的袍子虽然破烂不堪,但却是一件官袍,只是因为太过脏了些,无人发觉罢了。
“这里就是我家了吗?”
那乞丐喃喃自语的说道。
孔明经过几个月的沿路乞讨,终于回到了泰山郡的家中。
此时他的模样,就算是亲妈章氏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更何况那些刚换的门卫了。
“哪里来的小乞丐?去别处讨去吧,这里没有人会赏你吃食。”
一个门卫走了过来,开始驱赶孔明离开。
这也就是诸葛府的门卫了,要是换成其他官家的府门,像他离得这么近,早就被打了,还会好言劝你离开。
见孔明不为所动,那门卫犯了难,虽说按门卫值班流程他要把孔明打一顿丢得远远的,可这诸葛大人分外爱惜百姓,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动了手,哪怕是对一个乞丐,那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还好老门卫常为及时走了过来,替他解围。
“去后厨拿些吃食过来给他就是了。”
“威哥,这合适么?”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就说是施舍乞丐,厨子会给你的,就算老爷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去吧。”
那门卫这才敢去。
等那门卫走了常为从怀里摸出几个铜钱来放到诸葛亮的衣兜里。
“钱虽不多,且拿着,往后啊不要来这里要饭了,城西的济善堂是我家老爷组织商会开的,每日都会免费施粥,你去那里等着就是了。”
孔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来,那纸包上有一株莲花的图案,这是他出生时,章氏为他求的平安符,也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来的信物了。
可那常为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而是循循劝导道:“小娃娃,谁教你的这些,这几年来冒充公子的人不在少数,光这平安符我就见了不下二十枚了,我倒是希望你们是真的,可每次看到夫人失望的神色,我也不落忍啊。”
孔明无语,怎么这几年一直有人冒充他来府里认亲么?想想也是,这郡丞多大的官啊,想做他儿子的那不是比比皆是,万一蒙混过关了呢。
孔明无奈的准备收起平安符,正思索着该如何让常为相信自己时,府里突然走出一个英俊的少年来。
常为急忙恭声道:“长公子。”
那少年轻嗯一声,忽然看到了呆立在一旁的孔明,以及他手中还没来得及放回兜里的平安符。
长公子诸葛瑾忽然的就怒了,一向修养极好的他忍不住骂道:“你们就不能挑别的日子来么?偏偏要选在我二弟的诞辰。”
这个“你们”显然是将孔明归类到想来认亲的骗子行列了。
孔明此时百口莫辩,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
正在这时,福伯领着轿子去而复返。
原来在路上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从青山寺回来的乡民,据乡民说今天青山寺闭寺一天,也不知是何缘由,章氏无奈只能打道回府,结果在府门外和诸葛瑾撞了个正着。
孔明看到诸葛瑾眼中的不安之色,猜出这轿中之人必然就是他母亲了,于是开口就要喊妈。
结果却被诸葛瑾死死捂住嘴巴。
“不要喊,小乞丐,就算我求你了,今天是我二弟的诞辰,母亲本就心痛无比,等会我给你钱就是。”
孔明心说大哥,我真是你弟啊。
但他此时毕竟只有四岁,力气没有十一岁的诸葛瑾大,被捂住嘴巴只能呜呜的叫着。
那轿子停在府门口,管家福伯也是心细之人,似乎猜到了什么,故意让轿夫把轿头停向府门,这样夫人下轿之后就会直接进府里,看不到那个小骗子了。
然而,命运似乎就是这么奇怪,下了轿子往府里走的章氏忽然心有所感,转过头来就看到了在诸葛瑾怀里拼命挣扎的孔明。
那是一个母亲的直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认定,那个男孩或许就是她的儿子诸葛亮,在他四岁生日这天回来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娘亲,这就是个来讨饭的小乞丐而已,不是来认亲的。”
诸葛瑾徒劳的解释着,章氏恍若未闻,只是慢慢的走到孔明的身前,蹲下了身子,用精美丝绸织成的手帕轻轻擦掉孔明脸上的黑泥。
随着孔明脸上的轮廓愈发清晰,章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这孩子的模样和夫君诸葛珪几乎一模一样,就连他眼中那股傲气都如出一辙。
孔明默默的拿出了那枚平安符,章氏看到平安符的那一刹那,万千滋味涌上心头,终是化作一壶相思泪。
她紧紧的抱住孔明的身子,似乎在害怕,一放手他又会离开。
“娘。”孔明轻轻的喊道。
一旁的诸葛瑾也是愣在了原地,这孩童居然真的是自己的弟弟。
很快,郡丞家二公子回来的消息传遍泰山郡,各地官员都送来贺礼。
孔明端坐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接受家中亲人的围观。
他的父亲、大哥、大姐、二姐,甚至连他那刚出生不久的三弟诸葛均也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好奇的打量着他。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三天,待众人的新鲜感过去后,他终于能够正常的生活了。
只是府里的下人看到他时,喊着二公子总是有些不适应。
不止下人们不适应,孔明也不适应,被喊了几年的小乞丐,突然被人喊二公子,着实有些受不住。
好在,由俭入奢易,过了一段时间他就习惯了。
诸葛珪曾找他询问过关于当时失踪的缘由,以及这几年的生活。
孔明以一种呆萌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嘴里阿巴阿巴的喊着。
诸葛珪一拍额头,是啦,自己是怎么了,亮儿失踪时才一岁,一岁的孩子能记住什么,看他回来时的穿着,必然是受了很多苦,只是不知他是如何找到自己家门的。
想到这里诸葛珪决定以后要好好弥补一下孔明缺失的父爱。
锦衣玉食自然不在话下,纵然诸葛珪不贪,光凭郡丞的收入就能让他们一家过得很舒适了。
再加上诸葛家的家教甚严,公子小姐们都是穷养,一年节约出许多钱来,都用在救济穷苦人家去了。
孔明穷掼了,刚开始父亲想让他吃点好的,特地让厨子做了些烧鸡烧鸭红烧鱼,但孔明吃得都不是很有滋味。
直到有一次厨子送来的青菜里忘记放盐,孔明食指大动,对这道菜赞不绝口,诸葛珪惊讶的同时又是心疼,这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其实孔明喜欢吃清淡这个习惯是在张宝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