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倒是吉利。
沈莫其实想问问他为什么走在路上就被撞了,但这个问题对一个脑震荡患者来说未免有些揭人伤疤,她没问,只说了句“下次小心”。
顾知南的嘴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弧度,他看着沈莫的脸,“你说怕见不到我。”
沈莫下意识就要反驳,可是张了嘴却没能说出话。
她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顾知南没有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学,如果现在也没有出现在她身边,这个人可能会在她脑海中随着时间消逝。
可现在,顾知南就在她面前,过去的一个月都在她身边。
虽然这家伙有点讨人厌,还爱欺负他,但如果真的以后见不到这个人了……
她绕开话题:“我妈妈给你煲了鸡汤、排骨还有莲藕,趁热喝了吧。”
顾知南也没注意到她岔开话题。他有些受宠若惊受宠若惊,没想到沈母如此热情:“谢谢……帮我谢谢阿姨,其实没必要这么夸张。”
“我妈她就这样,就光听见是我同学,她就着急忙慌的,”沈莫笑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脑震荡住院了呢。”
顾知南有些不易察觉的失落,同学,沈莫说的还是“同学”。
沈莫注意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她连忙摆手:“我不是笑你!”
“我知道啊,”顾知南偏头看她,眼睛流露微微笑意:“还是谢谢你。”
沈莫把保温盒的盖子打开,鲜汤还冒着热气,“喏,很好喝的。有点烫哦。”
顾知南从沈莫手里接过汤盒子,勺子舀口汤,递到嘴边吹了吹。
他轻垂着眼,动作很轻。
沈莫就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碗和勺看,看他咽了一口又一口。
顾知南的手指很长,骨节突出。皮肤很白,能看见皮肤下绿色的血管。
沈莫莫名觉得这样的手好像抓着什么都会很好看。
沈莫顺着他的手往上看,他的喉结一下一下滚动着。
“好喝。”
她移开了视线。
顾知南的嘴唇没什么颜色,高挺的鼻梁侧边有颗小黑痣。
睫毛也很长,浓密地像排小刷子的毛,侧面看简直长得不像话。
章鸣鸣说的对:挺好看一帅哥,就是长了张嘴。
沈莫一时有些怔愣,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仔仔细细地去看顾知南的长相。
他的头发长了,刘海垂下来有些遮眼睛。
她脑袋有些空白,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下。
顾知南疑惑,抬头。
沈莫对上他的视线时,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把手收回来,但忍住了,强装镇定在他头发上轻轻揉了揉。
她清了清嗓子:“疼吗?”
“啊?”
“啊什么?我问你脑震荡现在疼不疼?”
“还好,就是有点晕。”顾知南有些无奈。
沈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又清了下嗓子,“你多久没洗头啦?头发真油。”
顾知南头发其实并不油,但她还是故作嫌弃地把手收了回来。
让你老说我不洗头,嘿。
沈莫在心里笑道。
但她还是对自己刚刚没来由的动作感觉有些尴尬,顾知南却像是没注意到。
“……我头受伤了啊,不能洗。”
沈莫在顾知南的病房里呆了很久。
原因是她对桌上放着的《中国民间驱鬼大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沈莫有些疑惑,一下午竟然没有其他人来。她记得小时候生病住院的时候,每隔没多久就会有她并不认识的亲戚带着各种好吃的来看她。
顾知南真惨,生病也没人来看看,她摇摇头。
她把书借回家看了。
沈父沈母皱眉,只觉自家女儿爱好越来越奇特,又是养鱼又是驱鬼的。
夜晚十点,月明星稀。
沈莫在客厅一点一点把面包掰成碎块,悠哉游哉地扔进鱼缸里,看着七八条小金鱼抢食。
她叹了口气,这些小金鱼虽然寿命长,但她是第一次养鱼,很怕不小心就把它们都养死了。
喂完小金鱼后她推开房间门,开了空调后一把窝在了床上,顺手把玩偶布朗熊垫在后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翘着二郎腿,手上顺带就拿起了驱鬼大法。
这书的封面是黄色的牛皮纸,版本有些老,纸张也有些泛黄,看样子是翻过很多遍。
虽然她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什么神神鬼鬼,但她还是想看看顾知南在看些什么。
自打高二的时候,顾知南陪着沈莫和章鸣鸣看了次恐怖电影,她就知道顾知南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鬼。怕就算了,嘴上还要逞强。
沈莫边翻着书页边摇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啧啧啧。
顾知南一个单手就能翻上墙的人,竟然在医院怕到要看驱鬼大法的程度。
沈莫觉得他这书要么是盗版要么是绝版,她鬼使神差上网搜了下,竟然没有搜索结果。
啧。
顾知南靠坐在病床上,打了个喷嚏,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老大,好好休息。
王宾发来信息。
——嗯。
——我和兄弟们这些天都在医院附近盯着点。在医院他应该不敢乱来,但你还是小心点。
——好。
末了,他加了两个字。
——谢谢。
顾知南没再理会王宾一长串的“你是我老大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客气……”
他仰头靠着床头,手搭在闭着的眼睛上。
摩托车的尖啸仿佛在耳边再次响起。
他并没有看见那人的脸。
是他回来了吗?
关于跟踪和猜想,顾知南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王宾。
病房里很安静,偶尔能听见走廊外的脚步声。
顾兰原本打算晚上留下来陪他,但他拒绝了。
窗户没关,凉风一阵一阵吹进来。
京海市十月的早晚温差很大,白天还二十几度,到晚上就只有七八度了。
顾知南睁开眼,缓慢起身下床,腿上有些皮外伤,只一个动作就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窗户处风挺大,窗外都是树,遮住了视线,更没什么动静,他把窗户关上了。
他坐回了床上,靠在枕垫上继续往下翻看着信息界面,除了老妈刚刚发过信息,其余的消息界面还是停留在几天前。
视线停留在沈莫的名字和头像框上,手指顿了顿,戳了进去。
俩人的信息还停留在小半个月前翻墙的时候顾知南发了句“不能”上。
他拇指点开沈莫的头像,是一只吃冰激凌的卡通兔子。
还挺可爱。
莫名想到那天她吃冰激凌的模样。
他笑了下,又戳进了沈莫的朋友圈。朋友圈的上一条更新是在国庆节前两天,内容是祝自己十八岁生日快乐。
他一愣。
沈莫过生日了吗?在他进医院的那天。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