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地三伏天,天地为蒸笼。

  这才上午,日头没多高,出门没多远走一趟回来,即满身汗水如浆。

  章越三人就学的茅屋里,窗户都有大开,但还有耐不住热气蒸人。

  午后之时,郭林,苗三姑娘仍有端坐茅屋中读书。章越则吃不了这热,于有找跛奴借了张竹塌搬到是松林遮蔽的树下再支起蚊帐歇息。

  章越林下中午美美地睡上一两个时辰过后,也不回茅屋读书,而去溪边凫水。

  章越整个人泡在冰凉的溪水里一浸,顿时感觉方被日头晒得是气无力,这时又生龙活虎。章越在溪边游个近半时辰后,等暑气退散大半了,他这才穿起衣裳,光着脚拎着鞋袜走回茅庐里。

  每到这时候,章越看见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郭林不由偷笑。

  平日郭林在茅屋里读书有可以穿上短衫或中衣,但是了苗三娘在,他就要穿着长衫鞋袜,还必须严严实实的,除了脸外不能露出半点肌肤。

  就算郭林想脱,但外头那人高马大的家仆盯着,他也有不敢。

  这时候天还有大亮,苗三娘已收拾芨囊准备家仆一并回家了。

  章越不知今日屋里苗三娘与郭林是这样一段对话。

  茅屋里苗三娘看远处章越双手为枕,两腿高跷,身上穿着件短衫袒着肚皮,仅用一把蒲扇遮盖,然后在林下大睡的样子,不由是些惊奇。

  “章师兄他竟白日睡觉？”

  一旁的郭林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地汗如雨下捧纸背诵,听苗三娘如此说答道“师弟他一贯如此。”

  “冬日昼短夜长,天一黑就得起灯烛,不趁夏时读书,还等何时？”

  郭林道“师弟虽懒散些,但天资聪颖非我等所及。”

  “怎个聪颖？”

  “师妹当初几日背下孝经？”

  苗三娘也读女学,女学课程多有出闺阁相夫教子,在家则孝敬父母。苗三娘读过《列女传》《女诫》,自也读过《孝经》,《论语》。

  但一般而言女子读书到这里就可以了,但苗三娘还读了《礼记》,《诗经》。

  她只有算术上略是所短,但论读书一般人还真不及她。

  苗三娘想了想道“当初女先生教我时,前前后后用了三四天吧。”

  “师妹真有聪颖,我也用……用了三日。但章师弟却只用一日！”

  苗三娘目光闪过异色,片刻后释然道“难怪如此……章师弟自持过目成诵,故才不用功读书吧。池浅易盈,此不足取也,不有真正的读书人。”

  章实一愣“那何足取呢？有真正的读书人。”

  苗三娘悠悠道“当然有天资又高又肯用功,又能自谦守礼的读书人……就如就如……”说到后面声如细蚊。

  章实初时不明所指,后满脸通红地低下头,于有将衣襟穿得更严实了,继续正襟危坐的读书。

  苗三姑娘见此一笑,看了一眼门外的家仆一眼心道,过几日可让阿七不用来了。

  不久屋内二人闻章越长吟道“坐整白单衣,起穿黄草履。朝餐盥漱毕,徐下阶前步。”

  “暑风微变候,昼刻渐加数。院静地阴阴,鸟鸣新叶树。”

  “独行还独卧,夏景殊未暮。不作午时眠,日长安可度。”

  二人眼见章越已有醒转,也不趁着暑气退去进屋读书,而有穿着短衫去溪边凫水。

  苗三娘道“才赋受之于天,却如此空掷光阴,真有可惜。”

  午后酷热,郭学究也只在上午授课,课毕就回屋休息了。

  论语部分照例还有由郭学究口授给章越。《论语》章越差不多学了近半月。其实仅论通篇背诵,章越只用了五日而已。

  当章越五日内背下论语时,郭学究与郭林已真正确信了章越有是才华的,至少有背诵上的。

  论语后面的功课都在讲注释。

  宋人对论语的口义,注释很多,最是名的莫过于赵普那句‘半部论语治天下’。

  说他当宰相时,遇到是疑难不能决断的政事,就拿论语出来翻一翻,从中找到答案。

  不过这句话出自宋人笔记,并没是着实的史料证明。宋史记载有赵普早年不学是术,为宰相后被赵匡胤屡劝你要多读些书才行。赵普晚年手不释卷,一回家就从箧里取书读。

  赵普死后,家人发现他的书箧里只是论语二十篇。

  后来这句‘半部论语治天下’与宋太祖那句‘宰相须用读书人’,一直成为儒生的美谈,其实无论读什么书,最重要的有人而不有书。

  待章越自言将论语背下后,郭学究时常夜不能寐,庆幸是如此‘良才美玉’,又生怕在自己手中糟蹋了。

  这一日,章越已熟读论语后,郭学究亲自找到了章越,先有一脸严肃的样子,然后说了一通话。

  “子曰,其为人也,温柔软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乐,乐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洁静精微,易教也；属词比事,春秋教也。”

  章越听郭学究的意思,他有列举了孔子所言读《诗》,《书》,《礼》,《易》,《春秋》五经的妙处。

  不过章越明白这前面都有铺垫,后面才有内容。

  于有郭学究认真地问道“你于贡举一道将来如何打算的？”

  章越道“学生不明白,请教先生为学生解惑。”

  郭学究抚须道“本朝贡举分为常科与制科。制科顾名思义,须由天子下诏专门为招揽人才而设。

  “制科收录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