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央殿，历代帝王接见臣子，处理奏折的地方，往日都是寥寥几个侍卫守在门侧，今日却平添了数百人进来。
冬日的暖阳倾尽全力的撒在穿盔戴甲的士兵身上，却也散不去他们被冻的通红的肌肤。
远处，新帝跟前的大红人邬公公正引着一位身着红色朝服的男子走来，红艳艳的颜色衬在日头下，随着他的步伐，金线勾勒的豹纹仿佛也动了起来。
“哎，队长，三品武将，该不会是那个先太子的党羽吧？”
“嘘。”身侧的男子头微微转动一下，冷眼盯着身旁的小士兵：“慎言。”
不过顷刻间，二人便已穿过长长的宫道，登上阶梯，杜淮钰也在邬公公的引领下见到了这位新登基的陛下，先帝最小、最是与人为善的儿子南弈荆。
十八九岁的样子，挂着一双丹凤眼，脸上平整的没有一丝瑕疵，容颜看上去还有些稚嫩，金丝纹龙的黑衣在他身上显不出一丝一毫的威严气息，眼角却时常能看到一丝忧郁。
真的很难想象先帝会放弃心有雄心壮志的太子，而选择了这么一个没有什么威严的小皇子继承大统。
杜淮钰晃了晃脑袋，端着一脸正色，快步上前，下跪行礼，一气呵成：“末将杜淮钰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杜爱卿快快请起。”
南弈荆快步走来，托起杜淮钰的双臂热情的眼神毫无保留的洒在他的身上：“早就从二皇兄那听闻杜爱卿的英勇事迹，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这句话还是更适合杜爱卿。”
先太子行二，这新帝倒好，登基之初软禁先太子，不仅没打压，还给冠上了二皇子的高帽。
杜淮钰心中一顿腹诽，面上依旧处变不惊。
“陛下高看末将了，末将也不过尽自己所能，为景国谋生。”
杜淮钰弓着身子，始终保持着君臣礼道眼角余光不停打量着这间全新的雏央殿，当初他也是来过这地方。
先帝节俭，倡导举国以节俭为重，之前的雏央殿可不似如今这般奢华。
金丝龙纹地毯铺满整个雏央殿，两侧原本普通的香炉换成了纯金打制的云纹炉，四周镶嵌着闪闪发光的玛瑙石，书案桌椅一律用上了紫檀木，奢华大气，尽显奢靡之风。
“昨夜因末将的过失，误了时辰，还望……”
“哎，杜爱卿严重了。”南弈荆打断杜淮钰告罪的言论，笑得一脸和煦：“朕新帝登基，本就该和臣子们和睦相处，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君臣关系呢。”
“是，是，陛下所言极是。”一边应和着，一边用宽大的朝服扫过额角：“不知陛下急召，有何要事？”
“杜爱卿聪慧过人，来之前应该也猜到了些许吧。”
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杜淮钰深吸一口气：“末将愚钝，未能参悟圣意。”
“哈哈哈……”
南弈荆轻笑几声，挥了挥手，把邬公公赶出养心殿，而后一脸凝重的看向杜淮钰。
“朕听闻杜家和姜家是世交，甚至有婚约在身？”
说着，也不顾下方杜淮钰慢慢转变的神色，自顾自的拨弄着暖炉中的炭火。
“朕初登大宝，下令大赦天下，想必杜爱卿也见到想见的人了？”
“承蒙陛下大恩。”
杜淮钰奉承着他的话语，全程都没敢去对视他的目光。
“杜爱卿对姜家那件事怎么看？或者说，杜爱卿觉得那线报有几分可信度？”
杜淮钰没有说话，低着头，保持着沉默，或许两人都想试探试探对方的底线，片刻寂静的僵持后，南弈荆笑着开口，明明是很轻松的语气，但他总觉得那笑颜犹如万丈深渊。
“听闻杜爱卿早些年没少给二皇兄帮忙，朕那皇兄脾气不太好，怕是给杜爱卿添了不少麻烦吧？”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满朝文武皆知他杜淮钰是先太子的左膀右臂，就这一条就够新帝定他的罪了，再加上昨夜自己迟迟未能应召，今日若是不能给这位新帝每个交代，怕是……。
杜淮钰手心攥出点点冷汗，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非常不好受。
“相较于二殿下，陛下初登大宝，连下七旨，大赦天下，给所有犯错的人重来一次的机会，实乃黎民之幸。”
“黎民？”南弈荆夹起一颗碳火仔细端详着：“杜爱卿是领兵之人，便该知晓，姜家，代表不了天下，更代表不了黎民……”
炭火扔入炉火中，溅起丝丝火星，犀利的眼神扫向杜淮钰，冰冷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悦：“当然，也代表不了葬送边关的三万将士。”
画风表情的突然转变，惊的杜淮钰心里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屈膝跪在地上，把头深深低下:“是末将失言了，还请陛下恕罪。”
“杜爱卿是聪明人，聪明人就要看得懂风向，比如说……”
声音从和蔼到阴沉的转变往往只是一瞬间，就像南弈荆这样。
“……如今朝堂的风向，亦或是朕大费周章把姜筱梦放出来的风向。”
杜淮钰这时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错误，这位小皇子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怕是在这帝位上没少下功夫。
“陛下。”杜淮钰跪在南弈荆面前，额头郑重的磕下：“就算当年那件事是真的，她也不过是个九岁的小姑娘，这件事和她扯不上关系。”
“她毕竟姓姜！”
说着，重重的盖上暖炉的盖子，几个大步跨到杜淮钰面前。
“就算她不知情，不还有她的生母姜鲁氏？朕不信姜鲁氏对姜甫笙的事毫不知情！”
杜淮钰皱了皱眉头，一脸不解。
“当年姜家众人皆被皇室关押，那姜伯母……”
南弈荆身上的冷意比之先前更甚几分，语气愈发低沉：“杜爱卿是二皇兄的左膀右臂，这么重要的人杜爱卿不会不知道吧。”
杜淮钰一脸惶恐的把头埋在地面：“请陛下赎罪，臣当初确实曾在二殿下麾下效力良久，也掌管了一些重要事件，但确实对姜家众人的事一概不知，万万不敢欺瞒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