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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节 浮云散(1/2)
明月照人来:幸而有你,深情不负有声小说,在线收听!
  我一直以为皇帝不行,直至他身穿孝服屠尽皇族,我才知道原来是我的眼光不行,没看出他那狼子野心。

  1.我封后那年只有十七岁,那一年太皇太后新丧,摄政王身穿孝服反了我弟弟成颢的江山,照着太皇太后的灵柩磕了三个响头,剑上热腾腾的鲜血还未凝干,撩起战袍就坐上了皇位,改年号为永光。

  永光,永绝后患尽数杀光吗?

  倒是符合他如今的心性。”

  小十九什么都好,就是出身不好却心气儿太高。”

  太皇太后昔日不是没动过杀心,但是从小养在膝下的孩子她最终没能忍下心。

  太皇太后让他在太庙前起誓:”若有一日不忠于大覃,必人神共诛,身首异处!

  即便苟活于世,也必一生孤苦,无后而终!”

  人神共诛,无后而终对于皇族来说是多么毒辣的誓言,可太皇太后晚年参禅礼佛,面对着菩萨佛陀日久,心肝软了心神松了,忘了再毒辣的誓言在皇权面前也与轻飘飘的谎言无异。

  他虽为外邦女子所生却实实在在是个皇子,虽一时收起獠牙蛰伏,却始终是个冷血无情野心勃勃的狼崽子。

  我被圈禁在藏微阁,重兵把守连房门都迈不出,那些将士脸上的神情都一模一样,冷漠寡言目不斜视,我想我曾经养的西施犬都比他们生动活泼有人情味。

  他们缄默不言我却得不到片刻清净。

  我那贴身太监,确切来说是摄政王打小安插在我身边的太监,喋喋不休絮絮叨叨每日在我窗下唠叨,宫里宫外事无巨细他都瓮声瓮气一一道来。

  摄政王想让我听,我即使堵住耳朵也拦不住观荥的话往我耳朵里灌,拦不住那一把把利刃反复往我心口上插,我只想有一日将这把利刃连血带肉地拔出,捅进他的心口,让他也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观荥第一句话便是:”废帝死了。”

  成颢死了,死在他亲封的摄政王手里,昔日潜邸的两个妃子也全部被活殉,我的指甲狠狠戳进掌心的皮肉里,血沿着骨节声声滴落,不该有的奢望从头就不该有,否则跌落成绝望便只剩下烧心的疼了。

  观荥无言地叹息:”废帝刚登基不足一年,幸而未来得及选妃立后,不至于祸及更多无辜。”

  成颢本该是在今年选妃立后的,可太皇太后猝然薨逝,摄政王有孝心,太皇太后刚刚驾鹤西去他便起兵谋反,免了她老人家生前目睹亲族反目叔侄相残,孙辈一一折殁的凄惨晚景。

  摄政王夺取王位,换上龙袍帝冕后便开始大肆血洗皇都。

  昔日与他有过私怨的人个个难逃,甚至成颢的拥趸,太皇太后的近臣都被一视同仁地逐个铲除,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如今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君子啊!

  无须观荥如此细细讲述,我也知京中现下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高官大臣都拼了命地想逃过此劫,若非走投无路,他们怎会将仅存的希望寄托于缥缈的人情?

  我攥着手中两封救命的密信心口苦涩,我禁足于室,里里外外守得严严实实,他们是想尽办法才将信匿在饭食里捻进宫花里辗转递到我手上,这过程无论哪里出了点差错,经手此信的人都可能全部掉了脑袋。

  可儿女想救父母,妻子想救夫君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穷途末路,哀求宁可从此削爵降位一辈子小心翼翼做个人下人,也不想沦为酒足饭饱的断头鬼。

  我红着眼眶将那两封信悉数烧了,碾在掌心搓成细灰,夜里撒在窗外让凉风吹了个干干净净。

  不让摄政王知道他们有法子递进密信给我,已是我能做到的最大回护,摄政王成砚早已不是昔日那个被逐出宫去无权无势的小小迁王了,他从始至终也不是个会顾念人情故旧给人活路的菩萨佛陀!

  月余过去,我才被准许踏出屋子在院中走动。”

  皇上如今万民爱戴,是大覃之福。”

  观荥弓着身子立在我身后半丈远,谈及摄政王之时言语愈发敬畏恭顺。

  杀伐动荡渐渐停息,断头台上的鲜血冲净,摄政王之前一代贤王的名号被频频提及,天命所归君权神授,朝中一望而去都是顺他心意之人,他不管是真贤明还是假贤明,人前再无人责难他名不正言不顺,人后也只剩下他和我那些或缠绵悱恻或暧昧香艳的佚闻往来流传。

  昔日旧人被他择干净了,谋逆登位的乱臣一跃成为了英明痴情的帝王,他可真适合这把龙椅,不管里头是木头还是真金,外面都镶得金光闪闪,擦得一尘不染。

  看守我的侍卫渐渐减少,等到只有两个侍卫漫不经心地闲守在廊阁外时,我便知道那个日子近了。

  永光元年九月秋,宫里的柿子红透,我在藏微阁跪接圣旨,麻木地接受自己被册封贵妃,封号愫,赐居明宸殿。

  众人始料未及,他们被摄政王散布的绯闻轶事腌坏了脑袋,原以为我会直接封后,可我不过是替他背一背谋反叛乱的黑锅,竟还真以为他一怒为红颜才颠覆了这河山?

  真是愚不可及。

  可蠢的何止是他们呢?

  说到底我才是最可笑的那一个人,万般深情所托非人,经年苦守落得一个家破人亡,我才是自作多情自作自受!

  我移居明宸殿前藏微阁里只剩下了我和观荥主仆二人。

  我自由了,他却再也不可能继续服侍我。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等着接我入明宸殿的轿辇,三个月里第一次回首看了眼躬在我身后的观荥。

  他瘦得脱了形,数月里一直替摄政王传话,唇皮干裂,嘴角生疮,不成人样子,十年主仆缘尽于此,我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为自己说句话。

  观荥眼睛蓦地湿润,头垂得更低,身子躬得更深,像只旧宫里的老猫。”

  奴才没脸,来世当牛做马,再给主子赔罪罢。”

  我孑然一身立在空旷的宫道上,心里也一片空空荡荡。

  宫里多是逼不得已,观荥从来做事仔细,重兵把守下我原不可能收到那两封密信,只可惜他虽有心相助,我却无力回天,那些写信之人终究还是在劫难逃骨化形销。”

  能活着就别死,如果他肯放你走,出宫好好活着,别枉顾了自己性命。”

  我的声音悠悠飘在风里,轻得都没有狭长宫道里的风声大。

  观荥”咚”地一声跪地,死命地磕了三个头,血沿着额头流进了眼窝,语带哽咽:”观荥听主子话。”

  我坐在轿辇上渐行渐远,转角处余光瞥到远远的宫道尽头依然匍匐着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我侍寝的那一日,宫女一边为我擦洗,一边战战兢兢说道:”陛下让我告诉娘娘,观公公溺死在太沧池里了。”

  我怔忪,太沧池?”

  他一向喜欢那个地方。”

  我将头低了又低,言语故作漠然。

  观荥终究是没逃过,摄政王还是探查到了他私自帮我暗递密信之事,皇宫里失了忠心的奴仆,对主子来说一向与草芥无异。

  我看着浴桶里的水伴着花瓣晃晃荡荡,轻言道:”我想自己独自泡一会儿。”

  宫女唯唯诺诺离开,我将自己的头缓慢沉入水中,想起我在太沧池边第一次遇见观荥时,他尚是个眉目清秀神情诺诺的小太监,我坐在他旁边拍着他后背安慰他不要哭。”

  爱哭鬼脸上容易长麻子,你可千万别哭啦!”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可是公主,可以保护你的!”

  ”你喜欢看太沧池水波回旋,又不喜欢被叫顺奴,就改名叫观荥怎么样?”

  ”好。”

  他终于擦干眼泪,抬头看向我,眸子晶亮而干净。”

  我是不是很聪慧很有才华?”

  我笑得洋洋得意。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晓得拼命点头,从此便听不得任何人说我半句不好。

  可那个曾经眼神清亮的人,如今成了太沧池里一个孤零零的溺死鬼了,再也没了,彻底没了……我猛地破水而出,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我魔怔了!

  我魔怔了!

  我怎能现在死!

  他还没死,我怎能死!

  我竟糊涂得差一点儿把自己溺死在回忆里!

  宫女砰地推开了门,水汽氤氲里看到我毫发无损才掩住眼中惊恐,长舒一口气。”

  娘娘,嬷嬷来给您……验身。”

  验身?

  我眼神锐利得可怕,刺得那个宫女禁不住后退半步,低着头嗫嚅:”是陛……陛下吩咐的。”

  我擦干了身子步入内殿,浑身只着了一件罗衫,躺在光滑的绸面上,后背激起一阵冷意,我紧紧咬住唇,任凭那老嬷嬷动作,直至终了都未发一声。

  这点屈辱我都忍不下,又怎么能忍着恶心看见那张脸,爬上那张龙床?”

  娘娘完璧,老奴退下。”

  嬷嬷低眉顺眼地叩了个头,一个宫女好心地给我加了一件外裳,我止住了浑身的颤栗,宫女们收拾妥当,垂首一一退下。

  明宸殿灯火辉映里便只剩下我一个人。

  满殿寂静被”吱呀”的推门声打破,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渐近,直到那双玄金龙靴终于停在了我眼前,我端重地起身,欠身行了个家常礼:”十九叔,侄女给您请安。”

  2.盛德十二年冬,宋淑妃病逝,我被从母妃宋淑妃的仪元殿接到了太后的慈安宫,重新教导礼仪规范。

  我早就听闻过先帝最小的十九皇子成砚,我与他不过相差六岁,却生生差了一个辈分,因他有一半外邦血脉,瞳孔色绀青异于常人,相貌超群赛过潘安,他打一出生亲娘便去了,从小养在没有子嗣的皇后膝下,皇六子登基后就随太后移居慈安宫,很得太后疼爱。

  我虽知他容貌绮丽,可初见他依旧震惊呆滞了许久,好一会儿才想起行礼。”

  十九叔,侄……侄女给您请安。”

  他冷冷地看着我,不发一语,憋了好久才突地嗤笑一声。

  太后怨怪了他一眼:”小十九!”

  他才收敛了神色,抬了抬手:”免了三公主,呆得跟个鹌鹑似的。”

  我的脸烫极了,太后拉我到跟前叙话才算解了我的尴尬。

  十九叔的样貌太过出众,长得艳丽风流,连十二三岁的小宫女见了他都会脸红,他从不拿架子,宫女时常和他嬉闹,胆大的甚至敢学着戏文里的词句调笑他,塞他满怀的鲜花香果,他脾气甚好,温雅含笑,耐不住了才搬出太后压一压,让思春的宫女碰个软和的钉子知难而退,却丝毫不觉得难堪。

  他总是对所有人都好,唯有对我将厌恶疏离明明白白挂在脸上。

  我在十九叔的嫌恶下过得小心翼翼,成颢却回到了他日思夜想的生母柳如妃宫里,再见他时,他不再苍白瘦弱,脸庞红润精神,我欣慰他终于过得自在起来。

  他过得好却也没有忘了我,每回给太后请安,都会顺道给我带红豆糕。”

  姐姐,颢儿带来了你最爱吃的东西!”

  ”多谢颢儿!”

  我欢喜接过,糕点化在嘴里甜在心上。

  太后看着我们一起玩闹的样子总是乐得合不拢嘴,点着成颢的脑袋笑:”颢儿来祖母这里,不想着给祖母带些什么,尽想着三丫头了!”

  ”一起长大的孩子,情谊总是深厚些。”

  周姑姑也是笑眯眯地应着太后的话打趣。

  我一时忘形,伸手递了块红豆糕给一旁的十九叔,他斜看一眼,接过了糕饼却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冷嘲:”你可真是没有心啊,怎配为人女?”

  我愣愣地看着他眼中的寒意,终于明白了他缘何如此厌恶我。

  我自来慈安宫,日日嘴角含笑,顺着太后的意逗趣玩乐,宋淑妃过世不及一年,我却能欣欣然吃着糕点玩笑,当真是冷血忘恩铁石心肠,十九叔也失去了生母,他见我如此做派,因此厌恶我,认为我不配为人子女。

  我没有因为十九叔的讥讽苦了脸,依旧浅笑晏晏,顺着太后的话头,讲起了成颢小时候的顽皮事。

  我脸上笑着,心底却苦涩难言。

  宋淑妃不再了,宫里最疼护我的人没了,我不能任性妄为喜怒随心,因为没有人会去哄着我惯着我,我只有笑着,别人才不会觉得我可怜而欺负我,我只有乖巧懂事,在慈安宫学好每一个规矩礼仪,才能依附住太后不至于失了太后的欢心,失去我唯一的倚仗。

  十九叔和我不一样,他从小养在太后膝下,虽非生母,却也舐犊情深,自不必如我这般刻意承欢膝下。

  他不懂,便罢了。

  我本以为我会永远活在十九叔冷冰冰的目光下,却没想到事出意外。

  周姑姑从驯豢馆抱来一只刚出生的小西施犬,我开心极了,成颢从小渴望能有一只精神抖擞的小兽保护他,我抱着两个拳头大小的犬儿兴冲冲一路寻到了资善堂。

  我尚未走近,便远远看见芙谣公主在资善堂门外拦住了十九叔,指手画脚地和宫女说着什么,笑声不断。

  我渐渐走近,才看清芙谣正扒着十九叔的眼皮:”小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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